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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我一直逃避打這篇,是因為我抱著鴕鳥心態,
好像如果不打,傷痛就不會再被提起。

可是,事實仍擺在眼前。事時仍無法改變。

阿嬤走後的十個月,阿公也跟著離開了。

 

阿嬤百日之前,阿公的狀況一直都很好,也不見他特別傷心,
但是阿嬤百日之後,似乎生活的重心沒了,時間多了,
胡思亂想的機會也增加了。
阿公,開始想念起阿嬤了。

我還記得去年九月帶饅湯去參加好幾次爬行比賽,
去了丁丁藥局、MOMO舉辦的運動會,9月17那天還去蘆洲李式古宅抓周,
那個時候,阿公的健康狀況很好,甚至還可以抱著湯圓走路。
然而十月開始,阿公思念阿嬤的次數增加了,
好幾次打電話回去,都聽見阿公在電話那頭哽咽,
阿公說,阿嬤剛走的時候沒有感覺,現在整個房子空蕩蕩的,
他看著阿嬤的牌位,突然悲從中來,哽咽不已。
而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阿公的健康狀況每況愈下。

十一月,阿公嚷嚷著他的胃一直不舒服,看醫生也不會好,
十一月底,我帶阿公到常去的診所看,
診所醫生說阿公習慣看的國泰醫生總是給他開一樣的藥,
所以胃病一直無法改善,醫生建議我們改到長庚或是仁愛看。
然後,阿公自己一個人跑去仁愛愛腸胃科,也一度因為改藥改醫生而讓情況好轉。

十二月,我們幾個孫子想帶阿公去金門玩,因為再去金門是阿公的希望,
只是當時阿公覺得他的胃病一直還沒好,所以說等隔年春天天氣也熱了,再去。

一月,爸爸媽媽、三叔和我們帶著阿公一起回彰化,那個時候,阿公已經變得很瘦,
健康情況也越來越差。

二月,過年的時候,阿公幾乎什麼東西都吃不太下,氣色也不太好,
那個時候我幫他跟饅湯合照,他臉上已經沒了很多笑容,臉色也比較蠟黃。

在一月到二月這兩個月當中,我有好幾次都在四點下課之後買晚餐回去給他,
因為到後期阿公已經不能下樓,常常都躺在床上,
家裡又沒人陪他,所以我好幾次都買晚餐回去,
可是買回去的時間都是四點半而已,等阿公肚子餓想吃了,飯菜也涼了。
因此,我們決定幫阿公請一個外勞煮飯給他吃,
因為阿公除了無法料理三餐以外,他的行動還是可以的。

我記得有一天下午,我買了晚餐回去給他,
在客廳,只有我跟阿公兩個人,我心裡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,
可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。
我看著日漸憔悴的阿公,心裡真的好難過好難過,很怕失去他。
後來,我忍不住,我跟他說,阿公,我很愛你,所以你要照顧你自己,不要離開我。
阿公聽著我說話,然後轉頭看著阿嬤的牌位,說,他很想就這樣跟阿嬤一起走。

那天下午,我說了好多次我愛他,我把心裡想對他說的話全說了出來。
那天,我哭著回家。

2月25號早上,俊仁帶阿公去仁愛復診,醫生看診完以後說要住院檢查腸胃,
於是當天就安排住院。

這一住,阿公就再也沒出來了。

2月27號星期四,我四點下課以後阿公打給我,說他沒把手機充電器帶去醫院,
他問我能不能幫他送充電器去(因為手機如同阿公的左右手),
我說沒問題,不過要等晚上饅湯爸下班回家顧小孩我才能去。
晚上七點,饅湯爸回家了,我馬上就先回台北家拿阿公的充電器,
然後再拿去仁愛醫院給阿公。

去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,我坐在病床旁陪阿公說話,
阿公說,所有的孫子裡就只有我最乖最孝順,其他的孫子孫女都叫不動,
要其他人送個充電器給他,都沒有人肯,不是說要上班,就是說沒空。
我握著阿公的手,說,不要想那麼多,大家都很忙,但是還是關心他的,
然後我抱了抱阿公,跟他說,我很愛他,他一定要好起來。
當然,眼淚也停不住地流下來。
阿公說,他想到要跟我分開,他就覺得很難過很不捨。
他的這句話,徹底讓我的堅強瓦解,但是我沒在他面前崩潰大哭,
我一直忍著,忍著,到家裡,才一次哭出來。

那是最後一次阿公在意識清楚的時候跟我說話。

2月28、3月1號兩天中午或晚上,我都去醫院陪阿公說說話、看他把飯吃完才離開。
3月3號早上八點20,我正要帶饅湯去上課,手機卻響了起來,
是阿公打的,我接起來,阿公說話的聲音我幾乎聽不懂,有點像是呢喃的樣子,
後來護士把電話接過去,他說前一天晚上阿公發高燒,
而且呼吸急促,好像是肺積水,他要我們趕快去醫院。
我先打給了媽媽要他去醫院,然後我隨後也趕去了。

那是最後一次,阿公親自用他常打的手機,顯示著他的號碼,打電話給我。

到了醫院,阿公意識還算清楚,醫生說是肺積水,要轉加護病房,
然後要我簽一份病危通知書,當時,醫生只是說簽這只是例行公事。

轉加護病房之後沒多久,醫生就讓我們進去看,肺裡的積水已經抽出了,
我還跟阿公說你看到那瓶水沒有?是從肺抽出來的,阿公還可以回答我。
醫生說,因為肺感染,所以得在加護病房觀察。
我們都以為抽完積水就沒事了,可是沒想到情況越來越差。
因為當天醫生跟媽媽說,阿公可能只剩下兩個月了。

3月4號早上,我又去醫院,那時爸爸跟三叔都已經在加護病房外,
爸爸告訴我,阿公已經彌留了,怎麼喚他都已經沒有反應,
我完全不能相信,昨天還可以跟我說話的阿公,為什麼今天就彌留?
醫生不是說還有兩個月嗎?
11點的會客時間,我進去看阿公,我怎麼喊他,他真的都沒有反應。
那天下午我根本就不能上課。
當天晚上,二叔他們上台北來看阿公,說阿公已經醒了,還認得大家,
我心裡又放下一顆大石頭。

3月5號早上,我進去看阿公的時候,阿公的意識很清楚,
雖然戴著氧氣罩,可是當我問他我是誰的時候,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叫我“雅芳”,
我跟他說,等他轉普通病房的時候,我就買牛肉麵給他,問他好不好,
他說牛肉麵好,可是有可能轉普通病房嗎?我說當然能。
然後他點點頭,緊緊握著我的手。

那之後幾天,我因為當時早上都沒排課,所以早上送饅湯去學校之後就直接去醫院,
每天都在11點到11點半的會客時間進去跟阿公說說話,
那幾天阿公雖然因為插管不能說話,可是還有反應,
我牽著他的手要他緊握一下,他也都可以反應,
那個時候,我一直都覺得阿公一定會好轉,然後出院跟我一起去金門玩。

3月16號那天早上,我們和二叔三叔先去陽明山祭拜阿嬤,因為清明快到了,
然後大家計畫11點先去看阿公,再一起去吃飯。
載往醫院的路上,三叔接到醫生的電話,要我們趕快去,
三叔很緊張,很怕是不是阿公撐不住了。
到了醫院,醫生說阿公已經沒有什麼意識,情況很危急,要我們進去看他。
那個時候,大家都是哭著進去,哭著出來,
因為進去看阿公的時候,阿公已經沒有任何反應,
唯一讓我們還知道他還活著的,是床旁的生命顯示器。
那天晚上七點我們又去了醫院,此時爸爸叔叔他們已經在準備阿公的手尾錢,
我聽到這,已經無法自己,因為這表示阿公將要離開我們。
因為阿公病危,所以雖然過了七點半的會客時間,我們仍能進去看他。
我進去了兩次,最後一次在大家看完之後,我跟仔仔又進去看阿公,
我站在病床前,摸著阿公的額頭,靠在他的頭上,輕聲跟他說,
阿公,我很愛你,我非常非常愛你,你放心離開,我會照顧好饅湯。

3月17號中午下課,我看見我手機有媽媽的未接來電,我就明白了什麼。

到了醫院的太平間,媽媽要我去見阿公的最後一面,
我看見媽媽把布拉開的那一瞬間,那個曾是我的天、親如我爸爸的阿公,
冷冰冰地躺在那裡,面色慘白的,一動也不動。
我崩潰大哭,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己,
然後禮儀社的人員來把阿公帶去一殯要助念,
如同阿嬤離開的那天一樣,我們先帶阿公回家繞一圈,再去一殯。

沒多久,二叔、姑姑,大家都到了一殯幫阿公助念,
一直到晚上八點,我們才離開。
當阿公的大體被送進冰櫃時,我的心好像也被冰凍了起來。

3月17當天晚上,我夢到了阿公,或許是悲傷過度,我夢到阿公的大體搬回家,
就在搬到廚房的時候,阿公突然翻身坐起,然後復活了。
接著在3月24後夢到阿公說了三次“我很好”,然後說他想吃菜市場旁的牛肉麵,
隔天我便要仔仔買一碗去他的牌位給他。
3月26號,我夢到我跟阿嬤在公車站,阿公抱著我跟阿嬤兩個人,
阿嬤的氣色看起來很好,阿公的氣色則略差。
3月27號,我夢到我要參加大學聯考那天,阿公離開了,
但是回到家中卻又一如往常,什麼都沒有改變。
4月19號,我夢到阿嬤還活著,但是阿公還是離開了,
阿公的大體穿著西裝、放在屍袋裡送回家中。
然後一直到今天,我就再也沒夢過阿公了。

我們選在4月5號禮拜天的清明節幫阿公舉行人生的畢業典禮。
說巧不巧,阿公的告別式會場和阿嬤竟是同一個。
4月4號那天是尾七,而且由於隔天的告別式是早上七點,
因此必須前一天就先去洗澡淨身,阿公身上的西裝顏色是我挑的,
我想阿公一定會喜歡我給他挑的西裝,因為一直以來,
每年父親節,我都會送阿公襯衫,就連阿公走的那一天,身上都是穿著我送的襯衫。
4月4號下午阿公淨身完畢時,禮儀社人員說我們可以去看看阿公,
當他們把屍袋打開時,三叔握著阿公的手,然後哭著跪倒在地,
我上前握了握阿公已經冰冷的手,那是我最後一次,握阿公的手。

4月5號早上,我們帶著饅湯一起到會場,饅湯穿著喪服,
安安靜靜地在會場待著,好似知道了什麼一樣。
儀式進行時,饅頭不時定點看著天花板,我在想,會不會是阿公在那?
婆婆說,湯圓好像知道什麼,雖然安安靜靜地待著,可是眼眶濕濕的。

一樣的會場、一樣的程序,不一樣的是送離開的人。
我們抱著饅湯去見阿公的最後一面,我哭喊著、哭喊著,
希望能把阿公給喊回來。可是沒有,阿公穿著帥氣的西裝,還是冷冰冰地躺在那。

儀式結束之後,饅湯爸帶著他們跟婆婆回三重,我們則送阿公去二殯火化,
當我看到阿公的棺木被推進去的那一剎那,心,真的都碎了。
我們在休息室等火化完之後撿骨,阿嬤撿骨的時候我沒參加,
這次,我親手幫阿公撿骨,希望他到另一個世界跟阿嬤團圓。
撿骨完之後,我們就直接將阿公的骨灰送到陽明山跟阿嬤作伴,
我們幫阿公挑在阿嬤的下下層,因為我們都說生前阿公總是欺壓阿嬤,
所以離開之後,換阿公在阿嬤下面被欺壓。

當我看著阿公跟阿嬤的骨灰罈放在一起時,他們倆的照片看起來似乎很幸福,
那一瞬間,我突然覺得,他們倆生前雖然很愛吵架跟鬥嘴,
但是阿公肯定是放不下阿嬤,所以才會在阿嬤離開後十個月跟著去照顧阿嬤,
看著他們倆的照片,雖然心裡很痛、眼淚流不停,但是我心裡卻有一絲幸福感。

阿公跟阿嬤,你們總算又再一起了。
現在你們在幹嘛呢?是不是像以前一樣,阿嬤煮好飯,喊著叫阿公吃飯,
然後兩老坐在飯廳看著民視新聞吃飯呢?

阿公、阿嬤,我真的好想你們,如果真的有來世,我還是要與你們相見,
而且我還是要很自私地當你們的孫女,好嗎?

我愛你們,永遠永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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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輩子最痛的,大概就是這天了吧。

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"椎心之痛",第一次知道心被掏空的感覺是什麼。
我想,不會再有這麼痛的感覺了吧?
或者應該說,以後相同的痛,我還能不能再次承受?

2013年5月15日,晚上11:50左右,
此生最愛我,最疼我的阿媽,竟然一句話都沒說,
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永遠離開我了...

那天晚上六點多,我一如往常地打電話給阿公,告訴他我帶小孩回來了,
然後我說我想跟阿媽講電話,因為我好幾天沒跟他說話,
阿公說阿媽坐在飯廳吃麵,但是他站不起來,所以無法聽電話,
可是我不死心,我說叫他聽一下就好,
然後我就聽見阿媽在電話旁用台語說"站不起來啦"。

我沒想到,這會是阿媽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。

七點多,不死心的我又打了一次。
其實平常沒講到電話我就會算了,可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想跟阿媽說話,
結果阿公說阿媽正在吸氧氣,還是無法接電話,
於是我又失望地掛掉電話。
然後十點多,阿公打來,聲音微弱且用著令人害怕的語調告訴我,
阿媽又昏倒了。

阿媽這半年來常常昏倒,然後掛急診,
大家都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,平常我可能就會透過電話關心一下情況,
可是阿公在那通電話裡的語氣不知為何讓我非常害怕,
我一直坐立難安。於是傑哥要我去醫院看一下,他則在家顧小孩。

我於是坐著計程車一路飆到家裡,然後發現家裡沒人佑飆到醫院的重症病房。

一進到重症病房,我就看見阿公焦急地站在外面等急救,
阿公面露難堪地說,這次可能很難救回來了。
可是,我不相信。

護理人員要我簽一些急救的同意書,我一邊簽一邊發抖,
好幾次我都覺得這次一定也跟之前一樣沒什麼大問題,
中間醫生一度說阿媽心跳恢復了,我還鬆了一口氣,
只是過沒一分鐘又說心跳沒了。
我不斷祈禱,希望這次能跟往常一樣沒事,可是事與願違了。

十一點多,三叔他們趕到醫院,醫生出來說,
阿媽以經經過半小時的急救了,腦部也缺氧半小時了,
救回來的機率不到一成,就算救回來也是植物人,
他問三叔還要不要救。
三叔說因為我爸還沒來,所以再救救看,
但是醫生說,再這樣下去,阿媽會很痛苦,
於是,三叔做了最難的決定,他決定放棄急救。

當時,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,我覺得世界已經毀滅了。

爸媽趕到時,阿媽已經差不多要離開了,
後來醫生處理完,就示意我們進去看阿媽最後一面,
我永遠忘不了阿媽因為打強心劑而鼓起的碩大肚子,
也不會忘記因為急救而佈滿鮮血的臉和頭,
我哭著叫阿媽,叫著那個舌頭已經突出而無法收回的阿媽,
叫著那個臉色慘白且毫無回應的阿媽,
我不斷地叫她,越叫越大聲,
我不斷地搖著阿媽的身體,不斷撫摸她的臉,
不斷告訴她饅湯還沒學會叫她阿祖所以她不能走,
可是阿媽沒有理我,她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,一動也不動,
於是,我終於崩潰了!我不斷哭喊著阿媽,我希望我的哭喊能喚回阿媽!

但是阿媽好壞喔。她根本不理我哭成那樣,她還是靜悄悄地走了。

阿公說,十點多阿媽說要去廁所,阿公就扶她去廁所,
阿媽尿了尿還大了一點大便,然後阿公扶她站起來,並幫她穿好褲子,
然後,阿媽就倐地昏了過去。
阿公說當時地上很濕,他先用身體撐住阿媽,
然後用洗衣板撐住阿媽,並拿了條棉被墊著,接著就打電話叫救護車。
救護車趕到後先幫阿媽做急救,在家裡時心跳幾乎已經沒了。

所以阿公後來說,其實阿媽很"好死"(台語),意思是一下就離開,沒有太多的苦痛。

可是,我好痛啊。

堂弟仔仔從桃園趕到醫院時,阿媽已經走了。
我要他進去看看阿媽,他哭到無法去看,
他不知道阿媽是疼他還是討厭他,
因為阿媽選在他生日這天離開,讓他永遠不會忘記。

所有人哭成一團。可是我們還是無力挽回。
我摸著那個冰冷的阿媽,看著那個因為急救所以臉變形的阿媽,
好陌生,好熟悉,好像只是一場夢。

可是這夢為什麼都不會醒呢?

沒多久,我們送阿媽到助唸室,要為阿媽唸八小時的經文。

躺在那裡的阿媽,或許真的是因為經文,臉漸漸地沒那麼難看,
反而越看越像是睡著一樣。
我做在阿媽旁邊看著她,然後問媽媽,阿媽要睡多久啊?
她太愛睡覺了,我去叫醒她好不好?

我知道我是徹底崩潰,且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做出的反應。

我不知道那一晚我哭了多久,我也不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淚。
可是眼淚一直跑出來,我也沒辦法。

過了一會,姑姑跟姑丈來了,哭著跪在阿媽旁跟阿媽說話。
再沒多久,二叔跟二嬸也從彰化趕上來。
一整個晚上,我們都在阿媽旁邊陪著她。

七點,法師來引魂,帶阿媽到一殯去。

法師唸完了經文,先要我們磕頭感謝阿媽的養育,
然後要我們圍在阿媽身邊,並俯頭大哭跟阿媽說再見。

當時,都是所有人這輩子哭得最慘的一次了吧。
我不斷聽到三叔跟二叔放聲痛哭大叫阿媽,
阿公則站在門外,因為他與阿媽同輩,所以不能哭送。

哭完,我們要送阿媽去一殯了。

爸爸和二叔三叔做靈車,我們則和阿公另外坐一台。
在往一殯的路上,貼心的三叔還特地要靈車司機轉到家裡,
然後在家外面停留一下,告訴阿媽我們回來了。

到了一殯,我們先辦手續,然後將阿媽送進冰櫃,
我看著阿媽一個人孤零零被推進去,不斷問媽媽阿媽一個人會不會害怕?
送完阿媽,我們又引靈到一殯對面的萬安所設立的臨時靈位,
爸爸捧著阿媽的靈位,我則拿著引靈的竹子,
那一瞬間,我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。

我們將阿媽的靈安置好以後,弟弟也從軍隊中趕回來了。
他看到阿媽的靈位,久久說不出話來,
阿公要他點香跪著跟阿媽說他來了,弟弟跪下後哭到泣不成聲,
然後,我抱著弟弟痛哭。

九點多,我回到家。其實我一回去就好想大哭,可是我婆婆來顧小孩,
於是我一直忍一直忍,忍到晚上八點他離開後我才放聲大哭。
因為妹妹還有弟弟他們都沒見到阿媽最後一面,
所以他們下午兩點多又去了一趟,可是因為我要顧小孩所以不能去。
阿公說大家都到的時候,一開冰櫃,我弟我妹跟二叔的兩個兒子都跪著哭送阿媽,
當時弟弟說連阿公都哭了,而且還摸了摸阿媽的臉。

聽到這,我又哭了。我還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。

隔天週五,我回到學校上課,我其實精神很不好,但還是強顏歡笑。
下了課,我帶著來不及給阿媽吃的麥芽糖餅乾,
騎著Ubike到新生南路換公車去萬安看阿媽。
我到的時候,阿公跟仔仔和弟弟也都到了。
前一天還沒把照片放好的靈位已經放上照片了,
阿公說,那張是我訂婚時的照片,那張的阿媽拍得很好。
我一上樓看見阿媽的照片,就站在阿媽靈位前哭個不停,
然後又看見旁邊放著阿媽常穿的紅色外套,我不斷摸摸那外套,
就向阿媽還在時那樣。可是,我只摸到冷冰冰的外套。

離開的時候,仔仔牽著阿公。
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太累了,阿公的步伐看起來更緩慢了,
雖然阿媽在世的時候阿公總是抱怨顧阿媽很累,
可是阿媽驟然離世,想必阿公心裡也鐵定不好過。
我好擔心他。

禮拜六,傑哥的阿媽頭七,因為媽媽無法幫我們顧小孩,
所以我只能留在家裡顧他們,沒參加他阿媽的頭七。
禮拜天,阿公要我們帶饅湯去給阿媽看,
所以一早我們就坐捷運過去,爸媽跟三叔他們也都在,
因為禮儀社要帶他們去看靈骨塔。
最後經過一波三折,阿媽的家選在陽明山上,
阿公說風景優美空氣又好,而且那靈骨塔是新的,更好。
想必阿媽會喜歡吧?

中午我們又一起去吃了常去的餐廳,只是這次少了阿媽....
我們坐在平常坐的隔壁桌,我看著那張桌子,
想著上次來阿媽還坐在那,還抱著饅頭,我不禁眼眶又紅了起來。
媽媽太過迷信,所以始終不願碰饅湯,怕是會衝煞到他們,
可是其他人卻都不相信這個,所以還是又抱又摸的。

說到迷信,我就因為這個而一度對媽媽很不諒解。

因為雙方的阿媽都過世,而我又已經出嫁,
有個迷信是喪事不對喪事,所以不能兩邊的喪事都參加,
因此媽媽原本堅決不讓我參加阿媽的告別式,
說是會影響雙方,這點讓我非常非常不能諒解。

我不管迷信如何,我覺得法律都基於情了,更何況是迷信。
就算有沖煞也一訂有破解之道,可是媽媽如此堅決,讓我非常難以接受。
媽媽打給妹妹哭訴說他也很為難,但我也無法接受啊!
傑哥他阿媽連一天都沒養過我,我阿媽養我三十幾年,
憑什麼我就得送他阿媽而不能送我阿媽?這沒有道理啊!
很多迷信都落伍了,如果不改,就永遠成為一個陋習,
可是媽媽堅持到讓我很灰心很灰心,我甚至想過要先辦離婚來解套。
我不懂為什麼我不能去送我的阿媽?為什麼我就得送對我來說根本是個陌生人的阿媽?
就因為我出嫁了?毫無道理啊!
中國的男女不平等觀念何時才能改?不就是要從我們開始嗎?
當時被拒絕的我真是萬念俱灰,我甚至動了想跟阿媽走的念頭。
幸好,我婆婆不在意這個,後來媽媽也問到了解套的方法,
最後,我終於能去了,只是傑哥跟兩個小孩不行去。
但那都沒關係,只要可以讓我去送阿媽最後一程,其他的習俗我都聽從。

禮拜天爸爸對我說,媽媽太迷信了,現在都什麼時代了,
阿媽養我三十幾年,如果不讓我去送,我不就要怨恨一輩子?
傑哥也真的對我很好,很為我著想,他打了好多次電話給媽媽,
說他們是辦佛教儀式,跟我們的道教儀式不衝突,所以沒有互沖的問題,
他跟媽媽說,媽媽怕我去參加告別式會對大家怎樣,
但他怕在大家怎樣之前我就先怎樣了(意思是我會尋短)。
這一點,我真的很感謝他,也很感謝我的婆婆這麼開明。

好友恬說,我最好不要看阿媽最後一眼,因為我會承受不住,
我說我一定要看,因為看了,我才會覺得是個結束,我才能徹底放下,
我才能鼓起勇氣繼續往前走。
不看,我的心裡永遠會有個遺憾,我就會在那個死胡同裡打轉,我就會一輩子走不出去。
其實我自己知道,阿媽對我來說就像親生媽媽一樣,阿媽的離開對我來說就是個打擊,
這個打擊不是一兩年就可以撫平的,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好。
雖然我知道阿媽不願意看到我這樣,但是,從阿媽走那天,
我沒有一天沒放聲痛哭的。

太痛了。這種再也無法相見的感覺太痛了。

阿媽,你現在好嗎?你走了以後都沒來我夢裡看我,你不疼我了嗎?
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來看我,可是已經第五天了,你還是沒出現在我夢裡。
你能不能來我夢裡跟我說說話?
你走的那一天我沒跟你說到話,你知道我有多遺憾嗎?
所以我拜託你,請你來我的夢裡,解解我的相思之愁,
告訴我你很好,這樣,我才有勇氣繼續往前走。
然後,就像在醫院守靈的時候我跟你說的,
如果可以讓我們再續緣,那麼請你來當我的女兒,
讓我再懷孕,而且是懷女生,那麼我就會知道那個是你。

如果你捨不得我,那麼,請你來當我的女兒。
這次,換我疼你,愛你,照顧你。

我要把你生回來。只要你願意。

因為我是如此捨不得你。
因為我是如此不相信這是事實。

如果這是一場夢,那也太久了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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